三、我击落了第一架美军战机

在空中打仗怎么打？一大队笫一次战斗起飞到了平壤战区上空，未等发现敌机就把自己的队形拉散了单机返航。4月的一天，二大队起飞了，是34团笫一次参加战斗，空战在安东上空进行，我方8机，敌方飞机多好几倍，这次空战有大队长雷忠兴，郑友魁和唐延峰等三人被击中跳伞。雷忠兴头部负伤，在昏迷中弹射跳伞，落在红旗镇东吕家堡子东山上。他被接回来时说：“我跳伞后，一位复员军人先到现场，看到伞上有一个救济包，打开给我包好。然后群众把我送到红旗卫生所”。

1952年6月20日下午，我们进入一级战备，指挥车上插了红旗，坐在飞机座舱里待命出击的战鹰，随时准备起飞迎击来犯的敌机。二发绿色信号弹划破了晴空，瞬间，马达声齐呜，团长郑长华率一大队8机起飞了，集合后编成整齐的战斗队形，经鸭绿江口后，直奔朝鲜大同江口飞去，10分多钟的海上飞行，虽然没有水上救生设备，但每个飞行员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飞机出了故障该怎么办（一发信号弹为中队、4机起飞，二发信号弹为一个大队、8机起飞，三发信号弹为团、16机起飞）。当我们到了平壤南战区上空时，从无线电里听到情报站报告：“162号（团长郑长华的代号），这里有敌机声音，注意搜索！”在不知方位，不知高度，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想找到敌机是多么困难啊！我们已经看到东海岸线了，编好队形跟长机绕平壤盘旋搜索敌机，当转到西南方向时，我在他的左前方、同等高度约两公里发现两架带着副油箱的美机F--84又叫油挑子。随即报告：“发现敌机，请求攻击！”

敌机速度不快，我隐蔽地接近美机僚机，由僚机刘忠胜掩护，我第一次射击距离偏远未能击中，但敌人仍未发现，我再次增速接近敌僚机射击，炮弹打在美机僚机左机翼油箱部位，一瞬间，升起十余米高的大火球，我的僚机刘忠胜抑制不住激动，在无线电里高喊：“打掉了！打掉了！”

我和刘忠胜只顾高兴了，根本没想到攻击另一架敌机，这时中队长杜群追击，狡猾的敌人采取摆脱动作，他未能击中，僚机刘忠胜与我编好队胜利返航。

打响了第一炮，打掉了美军第一架战机，我和大家一样，心中兴奋不已，一下子解除了三个月来压在心头上的闷气。整个部队从机场到住地一片欢腾，师里召开了祝捷大会，联司文工团演了庆祝胜利的节目，师司令部、政治部颁布了嘉奖令，我和僚机刘忠胜各记三等功一次，我和刘忠胜还在战鹰前合影留念。这次空战胜利，军委专门发来了贺电。贺电内容：“王、李、姬、张并十二师全体同志：庆祝你们第一次空战胜利，望你们乘胜研究战术，掌握战斗组织能力，及空中指挥艺术，争取在完成实战锻炼任务中，取得更大成绩。” 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政治委员吴法宪。一九五二年六月二十二日

自从我转场到大孤山后，一直未向家中写信，在往家寄邮包时，叫邮局把邮戳盖模糊一点，不愿让家中知道，离家这么近家人来了会麻烦部队，影响部队战斗。一天饭后，我和战友们在街上散步，在孤山中学念书的本村学生吴学一认出了我，并带我到他家去看他的父母，他父亲吴景良是凤麟的学生，也是亲戚关系，在离开他家时再三叮嘱：“你们回家时，千万不要告诉我的家里，说我在大孤山。” 

因为蓝旗村出了个飞行员，村里人都觉得是个骄傲，吴景良回家时还是对他的老师说了：启明在大孤山，我们家人都见到了，他在大孤山已经很长时间了。”我的父亲听到后，再也控制不住想儿子的心切，就要去部队看望四年多未见面的儿子。

在部队刚开完祝捷大会第二天，爸爸领着我的二妹欣颜、三妹静颜来部队看望我，还带来了自家产的樱桃，正在大家吃樱桃时，张俊政委来了，他向父亲道喜，介绍了我打掉敌机的经过，我的父亲和妹妹脸上充满了笑容。

四、我一次性击落了两架美军战机

大孤山机场距鸭绿江有百余公里，敌机经常来骚扰。一天早晨，我们刚接收完飞机，地勤准备乘汽车回去吃早饭。就在这时听到美国F—86飞机的声音，从北向南对着滑行道外侧的土路上的汽车人员俯冲扫射，还好，无一人伤亡，如果敌机从北向南扫射停机坪上的飞机，将会有几架飞机被打伤，敌人在慌乱中选错了目标。又一天下午，天色已晚，二大队飞行结束返场着陆，当飞机在下滑着陆时，敌机又俯冲下来打着陆的飞机，郑长华下滑距地面尚有30米时，敌机压右坡度开火射击，因郑长华飞机是下滑状态，子弹从座舵盖上方打过，然后敌机改平坡度向东冒着黑烟逃去，敌机的这两次袭击，高射炮都未发挥作用。

有7月20日，部队召开了誓师大会，明确了战斗任务是到平壤南打敌人小机群并协同兄弟部队担负保卫鸭绿江上游的“拉古哨” 电站、朝鲜人叫“水丰”发电站的作战任务。全师指战员庄严地向祖国人民宣誓：“坚决克服困难，争取空战胜利！”

大堡机场南头住的是苏联空军部队一个团，飞行员很神气，留着小胡子，他们的飞机比较新，都涂上了黄绿蓝隐蔽色，有敌情时，他们先起飞，起飞时间很长。有的部队出航在上空投副油箱时，坐在座舱里向上看，就像掉在头上似的，有一个副油箱掉在距飞机不到10米，这里距鸭绿江比较近，美机经常来打返航着陆的飞机。有时不起飞也可以看到别的部队紧张的战斗情形，有油烧光掉在跑道外边的、有空滑回来因下滑速度大冲出跑道的、有对头落地的，也看到敌人飞机被击中后，飞行员在火球中跳伞成功的。有两架美机飞行高度几十米追打一架苏联着陆飞机，当转向我坐班机舱方向射击时，我的机械师沈世申用身体掩护我，使我特别感动。那架苏联飞机尾部被打着了火，迫降在苞米地里，收班后大家都跑去看被打坏的飞机。

8月10日，正是雨季，这天，雨后天晴，山沟里点缀着几朵淡积云，显得格外美丽。炎热的夏天连一丝风都没有。一声令下，我们的8架战鹰起飞了，任务是打击敌轰炸扫射前沿阵地的冲击机。我们经过大同江来到距“三·八线”不远地方的战区，由于飞行高度低，天地线下衬托着地物很难发现目标，当我们转向北方准备返航时，我发现了4架螺旋桨式敌冲击机，为了争取空战时间，我边报告边行动，从阳光方向隐蔽绕到敌尾后，向敌长机开炮，紧接着又占位，敌机载的炸弹还未投掉就被击中了。由于与敌机速度差大，加上动作粗猛，我与僚机刘忠胜分开了。我听到返航命令后，按罗盘指示飞向安东，根据剩余油料估算，我决定在浪头机场着陆，下飞机后来辆小车把我接到指挥所，中朝联合空军司令员刘震关切地向我询问了战区的天气情况和作战经过，这时我才知道中队的二号机张振华和我的僚机刘忠胜失去了联系。等他们二人回队后才清楚，激战后他们俩人编在一起，因油料不足在战区迫降了。在我要返回大堡机场上飞机前，3师射击主任对我说：“你击落了两架敌机！”我接过胶卷，谨慎地揣在衣兜里，他还提醒：“空战要保存子弹，以防万一。”

我回到大堡机场降落后，部队的同志们听到我的胜利消息，都围过来表示祝贺。胶卷经师侦察科判读结果系英国空军FMK—24冲击机，第一次射击距离为260米，判为击落；第二次射击距离为100米，判为击落，是志愿军空军空战射击距离最近之一。苏联顾问把这次击落敌机的照片放大带回国。我创了全师第一个一次空战击落两架敌机的记录，荣立了二等功，为此次战斗颁发了嘉奖令，在机前照了相。

五、我与肖德忠跳伞

1952年8月20日，我们们团第一次16机编队飞往朝鲜清川江上空，与美国佩刀式F—86型大机群遭遇，到处都可以见到敌机。刘忠胜自参战后一直给我当僚机，刘忠胜迫降刚返回部队休息，僚机换上了战斗起飞少的肖德忠，飞过清川江后，我发现僚机肖德忠在右前上方高100米，我用无线电喊他，跟上去编好队，转回来与敌人打个对头，造成我和肖德忠单机返航。此次空战中杜群中队长击伤一架敌机，我返航到达龟城上空，发现两架敌机在后上方向我夹击而来，我还未做摆脱动作，敌机的猛烈炮火向我机射来，飞机中弹后进了不明状态，座舱里贯满了油烟，仪表都看不清，我决定跳伞了。我离开飞机时头脑很清醒，带着百余公斤重的座椅在空中打滚，以每秒50米的速度下降，用目视投掉座椅、拉开了降落伞，紧张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我在空中向下看，是一片林海，顺山沟选好着陆点，以便落地后向民宅方向找去。我降落在一片杉木林中，降落伞被挂在树上，我解开降落伞，屁股坐在树叶上，没有受到下降力的冲击。我顺山沟往山下走去，走不远就有一个独立家院，院内有一位阿妈妮，看见我后并没有害怕，紧接着从山下来了两位男人，一位有50来岁，另一位是青年。我出示了印有汉字和朝鲜文字的志愿军飞行员证，然后做个了手势，请他们把树砍倒，帮助把降落伞取下来。这两个人明白了我的意思，将伞装进自备的袋子里背下山了。飞行员跳伞后，一定把伞带回，这是空战的规矩。我同他们走了不到二里路又有一家农户，青年人用他知道的几个汉字，还说了几个日语单词，加上手势，我就知道了含意，今天不走了，住在这里，明天再出发。

这家农户给腾出了一间有火炕的房子让我休息，一会儿，送来了烧苞米吃，晚饭吃的是小米饭，烀茄子蘸辣椒酱。入夜后，山沟里特别静，午夜时，天降起大雨，这是个难眠之夜，我怎么也难入睡，睡梦中想着战鹰和共同战斗的战友，我有一种好像孩子离开父母的滋味。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我想还是胜者好哇！

天亮后，雨停了，山沟里出现了轻雾。吃完早饭，一会儿来了一位40多岁的农妇牵着一头牛来到大门口。那个青年把降落伞放在牛臀部绑好，与阿妈妮不知说了什么，后来这位农妇牵着牛走了，去找一根木棍在尾后赶着，由于语言不通，走了一上午路也未说一句话。中午到了镇上，把去交给一位人民军少尉后，农妇就走了。

太阳快落山了，来了一辆苏式嘎斯车，是龟城辅助指挥所的,就是我们师派出的，在一位朝鲜人民军带领下，两个小时后将飞机残骸拉回，我在车上找一个照相枪镜片留作纪念，连夜回到了辅助指挥所。我在这里见到了同一次战斗中被击落跳伞的战友郑友魁，他比我早到这里，也知道僚机肖德忠被击落跳伞了，这是34团第2次在一次空战被敌击落3架飞机，我们为荣立战功的05号战机掉在朝鲜龟城而难过。我们在龟城辅助指挥所这里住了三天后，乘汽车经长甸公路桥来到安东市，看到安东与鸭绿江彼岸真是两个天下。我们在安东市吃了午饭，然后经凤城镇回到大堡机场，这时天色已晚，首长和同志们都前来问候，我向大家汇报了战斗的经过。休息几天后我又驾上新的战鹰06号与战友们升空再战了。刘忠胜迫降后从朝鲜回来，对说：“如果我起飞，保护长机不会被敌人打掉的！”这种战友情，让我深受感动。

1953年2月，召开了全师庆功大会，轰轰烈烈我荣立两次二等功， 戴上军功章并照了相。部队给家中颁发了立功喜报。立功喜报的内容是：兹有那启明同志在抗美援朝中，创立功绩，业经批准为二等功；这不仅是个人的光荣，是全军的光荣，也是人民的光荣，祖国的光荣，应该受到全体军民的尊敬，他们的功绩将永远为人民所歌颂。

特此喜报！

            一九五三年二月一日                                               

以上，就是我参加抗美援朝空战，击落三架美军战机的经过。为此我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三级国旗勋章一枚。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争停战后，我所在的三十四团在抗美援朝空战中,共击落击伤敌机47架, 是志愿军空军唯一荣立集体二等功的飞行团,十二师被空军选为参加建国四周年受阅的歼击机部队。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同年，我们参加了国庆四周年检阅。1956年1月我调到空军战斗飞行学校从事为部队培训飞行干部的教育工作。先后担任副大队长、副团长、团长，飞行学校副参谋长、副校长、副政委、政委。我被授于少将军衔。1983年1月调任空军第三军政治部副主任。同年5月离休。

（本文根据那启明主编《中国锡伯人》的相关章节改编。《中国锡伯人》上下册，2010年12月由辽宁民族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