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受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影响和通讯技术的飞速发达,人们的交往变得更加便利频繁,不同文化的交流也变得更加方便迅捷。
语言是人类主要的交际工具和重要的文化载体。在空前经济和文化繁荣的背景下,少数民族语言和民族文化遇到了空前的压力,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搂,甚至大兵压境的紧迫感。作为人口很少的锡伯族的语言文化更是如此,已经遇到和出现了一些问题,前景不容乐观。
语言的功能非常不简单,它不仅是一个民族最重要的标志和外在表现,也是民族文化的重要内核和载体。每个民族的语言和文化都经历了长时间的洗礼和经过漫长的历史历练形成的,是组成整个人类语言文化的精华部分。因此,再小的民族语言和民族文化也有它的重要价值。就象自然界的生物链一样,它们是相互依存和相互补充的,每种语言文化都是世界语言文化链条中必不可少重要一环。
在自然环境日趋恶化的今天,人类已经知道了“皮之不存,毛将焉付”的道理,认识到自然界的生态平衡的重要性,认识到这是关系到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前途的大问题。
同理,人类语言文化链条的接续和互相促进也很重要。因为每一种语言文化的基因是独一无二的,是不能再复制。一种文化基因的丢失同样会对整个人类文化的生存环境和发展前景发生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任何一种语言都是人类的共同财富,它的前途同样关系到整个人类共同发展的大事。我国目前大力开展的非物质文化抢救工作的重要意义正在这里。我正在进行的“锡伯族语言档案”调查工作的出发点和意义也在这里。
据有关资料披露,世界上现在大约有6千种语言。下个世纪就可能有50%的语言会消失,50%是三千种语言,100年是1 200个月,这就是说每15天就会至少有一种语言消失。这个数字是很惊人的。
我关注锡伯族的语言问题已经几十年。我早就注意到,因为各种原因的影响,锡伯族的母语已经出现衰退的迹象。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锡伯语在不久的将来步入濒危语言行列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已经不能绕开这个问题,应该直面这样的现实,采取必要的措施,提前做好抢救和保护的工作。
一、语言的文化价值
任何一种语言都是有文化价值的,从以下几个方面体现:
第一,语言是人类和动物的根本区别。语言自产生之日起就和人类同步前行,语言几乎全部记录了人类的历史和生活。它是人类历史的博物馆,是人类整个社会和历史的表现方式。
第二,语言是人类文化知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又是很多文化活动的重要表现形式和基础。
第三,语言是整个人类文化重要的基因库。
二、锡伯语的现状
20世纪90年代初,我对察布查尔县锡伯族的语言使用现状进行过一次社会语言学调查。根据对调查资料的统计分析,我曾经得出过:“从目前锡伯语的生存现状和它所处的社会大环境来看,锡伯语从部分领域就要退出,已经出现严重颓势,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步入濒危语言的行列”的结论。考察结果告诉我们,锡伯族的语言现状和形势很严峻,而且现在的语言环境比十几年前又差了一些,锡伯语还在继续处在缓慢下滑的状态之中。
三、锡伯族语言文字的历史回顾
锡伯族是古代鲜卑人的后裔,古代鲜卑人有自己的语言,史称“鲜卑”语。虽然保留下来的语言资料不多,零星的语言词汇资料还是有一点。从现在的锡伯族语言词汇中,还可以找到他们之间语言承袭的痕迹。后来,锡伯族虽然经历漫长的历史路程,还是一直使用和发展着自己的语言。他们在清朝初年归附朝廷。有史料证明,满族和锡伯族之间是可以完全通话的,它们的语言之间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别。有些史书上记载的锡伯族语言是“非清非蒙”之类的话,我认为是没有严谨科学根据的推断和猜测而已,不足为据。
1764年盛京部分锡伯族官兵奉命西迁到新疆之后,居住环境和交往环境发生了较大变化,锡伯语也就有了新的发展条件。在他们周围生活着不少说突厥语的民族,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以及他们的宗教信仰、行为方式和语言词汇,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锡伯族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不经意之间,这些不同的文化和语言,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锡伯族的语言和文化。就在这个漫长而特定的历史环境的浸融之下,锡伯族的语言也逐渐发生着某些变化。到了上世纪40年代中期的时候,在外部条件的影响下,“锡伯语”的出现和“锡伯文”的诞生,已经成为历史的必然。
有时候历史的发展很有趣。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锡伯族把自己用笔书写的语言,也就是书面语称为“满文(满语)”,把自己用口说的语言称为“锡伯语”。有人就此认为锡伯族是后来学了满语,接而丢失了自己的语言。实际上是他们把“语”和“文”这两个不同的概念弄混了。我们的先人是把“书面语”称为“满语”,从来没有把自己说的话称为“满语”。
“锡伯文”这个名称的出现有它当时特定的历史背景:上世纪40年代中期,“三区革命”爆发,民族自立的思想成为主流。我想,那时候锡伯族改文字名称的理由可能很简单。他们可能认为,我们沿袭了族人一直使用的“锡伯语”作为互相交流的工具,归附清朝后就开始使用锡伯人称为“满文”的文字来书写这种语言。随着清王朝的衰落灭亡,满语和满文开始从社会和满族自己的生活舞台中淡出,逐渐陷入了濒危的深渊。相对封闭的自然环境和特殊的政治环境,以及特殊的民族身份,给锡伯族创造了延续使用这种文字和保留自己语言的特殊条件。因此,把自己使用了很长时间的这种文字,有必要做一点改进,去掉一些没有实用价值的字符,增加一些有音无字的字符,就作为锡伯族人的文字,理由可能就这么简单。
当然,在更深的意识层次上,锡伯族前辈们主要出于对当时历史环境和政治发展形势下的锡伯族的命运,以及长远民族利益的考虑,认为有无自己的语言文字,还关乎整个民族的前途和命运,有和无有本质上的区别。
当一种新的事物出现的时候,往往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轰轰烈烈和惊天动地,而是在孕育了很长时间之后,在内外条件都一起聚合的时候,就在某一时间和某一地点,自然而平静地发生和出现。就象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该来的就要来,道理是一样的。锡伯文的诞生过程就是这样。
到了上世纪50年代后的差不多十余年的时间,是锡伯族语言文字使用和发展的黄金时期。在那个时期,锡伯族使用自己语言文字的环境宽松而和谐,族内整个学习环境也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锡伯族中小学使用各种锡伯文课本教学,出版社的锡伯文编辑室编译出版各种书籍,全民族扫盲普遍展开,民间演出活动更是如火如荼。就是在这一阶段,锡伯族成为中国少数民族中受教育程度最高,整个民族的文化程度也是最高的民族之一。
不过,这种好景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一种违背客观发展规律的,想用人为的方式来改变语言历史进程的过激做法,彻底打破了锡伯语自身客观渐进的发展规律,使它在这个错误的时间进入了那个错误的轨道,为现在不可遏止的衰落境遇埋下了不可逆转的祸根。
50年代中后期,锡伯族的文字改革也是一波三折。当时,曾有人先提出斯拉夫字母体系文字方案,后又提出拉丁字母体系文字方案,并且反复开会征求意见和经过激烈的讨论,到最后做出了“锡伯族不进行文字改革,在一段时间内继续使用现行的文字,等条件成熟后再直接向汉语过渡”的决定。
这就是当时做出“直接过渡”决定的简单经过,那是一种国家行为,不是哪一个人的错误;那是一个政治观点和学术问题纠缠在一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时代,是学术完全臣服于当时政治需要的时代。
后来的近20年间,各种极左运动象风车一样轮番开展,把整个社会搞得人心惶惶不知所以,谁也没有闲工夫关心锡伯族的语言问题。学校的锡伯语教育秩序更是遭到很大破坏,锡伯语文课很快从学校的语文教育中被去掉,锡伯族语言的根基开始动摇。
80年代初,社会秩序开始恢复正常。锡伯族地区学校也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开始实行以汉语文为主,兼学锡伯语文的教学模式,力图复苏锡伯族语言文字的活力,提高它的社会地位和扩大使用范围。但是,锡伯族整个语言环境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人们的语言习惯已成自然。根据这种现状,当地的教育部门在90年代又提出“母语起步,双语为主,以锡促汉,锡汉兼通”的教学理念。
但是,当时锡伯族的语言使用和学习发展形势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好,就象《锡伯族双语研究》一书中说的:人们“对汉语的学习和使用热情将会更加高涨,由此对本民族语言与文字的学习和使用热情可能会进一步淡化,致使目前的双语化现象可能出现逐步向单语化即汉语过渡的可能。”
锡伯语文恢复学习十多年后的事实证明,在客观形势的逼迫下,锡伯族对语言的选择有了更明显的侧重,就是说汉语已经成为他们主要学习和交际的语言,而对如何学好锡伯语文和改善锡伯语的学习和使用环境,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各锡伯族学校的锡伯语文教学还处在困境中。
锡伯族的社会用语情况也是如此,汉语正在逐渐成为锡伯族社会的主流语言,锡伯语在不觉间一步一步被边缘化,出现了锡伯语整体衰退的迹象。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国家有关部门正在采取相关措施,为扭转局面做努力,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教育部门也根据实际情况,对锡伯族学校的锡伯文教学工作做了切合实际的调整,新疆教育出版社组织人员编辑出版了锡汉对照的新课本,以应付新的语言形势。
四、锡伯语生存状态评估
现在,我们对照有关国际机构对语言濒危状态的评估标准,看一下目前锡伯族的语言状况是怎样的。
1.语言的世代传承:语言只能靠不断地使用才能传承延续。目前,锡伯族的语言传承环境还是比较好的,在本民族间用自己语言的人占大多数。虽然在有些领域开始使用汉语,在家庭中还是多用锡伯语来交流。
2.语言使用者的数量:锡伯语主要使用人群在新疆,大约有3万人在使用它。从我考察锡伯族小学生的语言使用情况来看,他们的汉语口语水平已经很高了,而在他们说的锡伯语口语中,汉语的借词成分也出现越来越多的趋势,实际上汉语将要成为他们交流和学习的主要语言,而他们使用锡伯语的时间和领域则趋于萎缩,使用的语言也呈汉锡混合使用的情况。其次,他们阅读母语文书籍的人数已经不多,这可以从锡伯文图书的印数和发行情况就能看出来。
3.现存语言应用范围的丧失:我这次调查的范围几乎涉及锡伯语使用的方方面面,虽然还没有最后做完,但发现在不少的领域已经出现弱化,有些领域中的使用情况也在出现非常微妙的变化。如在学校的教学领域,各级政府部门的会议,不少人的个人交流,学校里使用的语言,婚礼的主持语言(包括形式)等都出现了向汉语转换的迹象。
4.对新领域和媒体的影响:所谓的“新领域”是指新出现的一些领域,学校的电化教育也包括在这里面。锡伯族小学校虽然开设了锡伯语文课,只是学习3年最基础的内容。中学和大学已经没有了再学习的环境条件。个人在新的工作环境中更没有使用的条件,使用自己的语言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自治县惟一的锡伯语电视节目的播放内容也非常单一,播放时间也非常有限。网络更是谈不上介入。惟一一个个人开设的网站的运行情况也很困难,包括资金和技术都跟不上。
5.语言教育和学习读写的材料:从20世纪50年代到目前为止,各类正式出版的锡伯文出版物也不在少数,再加上保存在民间的手抄材料,这个数目就更大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能阅读这些材料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阅读的人越来越少。况且目前的锡伯族语文教育(书面语)只保留在初级教育阶段,察县虽然也组织(包括乌鲁木齐)了一些学习锡伯文活动,但不是正规的学习过程。
新疆人民出版社锡伯文出版物的种类和印数越来越少,读者群严重萎缩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皮之不存,毛将焉付?锡伯文出版物的出版还能坚持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
6.政府和机构对待语言的态度和政策(包括官方姿态和对这种语言使用的态度)。政府和有关机构对待少数民族语言的态度和政策不能说不积极。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通用语言文字法》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语言文字管理条例》中,对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只做了宏观的界定和约束。我们应该根据两部法规,尽快出台一部锡伯自治县的语言文字管理条理和细则。有了这样的法规文件之后,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7.社群成员本身对自己母语的态度:“母语就是母亲”是一位国外著名作家说的话。哪一个人不爱自己的母亲呢?我同样相信,每一个锡伯族都象爱自己的母亲一样爱自己的母语,也相信绝大多数锡伯族成员对自己母语的态度还是积极的。不过,现实问题又不能不让很多锡伯人考虑孩子将来的学习工作、生活出路等问题。他们会把孩子送到汉族学校去读书。形势使然,我们不能因此而责怪他们这是不爱自己的民族的表现。
我们就拿县政府所在地中小学的学生入学情况说,大部分家长都想方设法把孩子送到汉族学校去.为孩子将来出路的考虑,我们不能责备他们的这种做法,更不能给他们戴上不爱自己民族的帽子。他们面临的客观现实已经决定了他们的选择,使他们别无选择。
8.立档的数量和质量。所谓的立档是给语言建立科学的档案,立档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语法书籍和词典,以及大量的以本民族文字出版和手抄的文本,如《锡伯语语法》、《锡伯语口语研究》等;二是丰富而高质量的声音和影象记录。
五、锡伯族语言资料保存情况
我注意到,在一百多年前俄国人就已经开始搜集锡伯族的语言资料,此后西方的有些学者也开始搜集这方面的资料。现在我们能见到的国外正式出版的民间故事等资料就不少。50年代,我国也曾组织人员调查搜集了很多锡伯族的包括民间故事等语言资料,这些资料可能还保存在有关部门的资料库里。
50年代中后期,新疆人民出版社开始出版锡伯文书籍,到目前为止,各类出版物的数量不少。另据我所知,在民间散落的手抄资料的数量也很多,这都是我们建立锡伯族语言档案的很好的基础性资料。至于影象和录音资料,除了县广播电视局保存的广播电视语言资料外,民间还有不少个人录制的民族语言歌曲的语言资料;还有我去年调查的语言资料和搜集的相关资料。
资料的基础我们已经有了,我们也知道去哪里找什么人,找哪些资料应该去那里。问题在于我们的政府和相关单位要切实重视起这项工作,把它纳入自己的议事日程之中,拨出一定的经费,那么今后的工作就非常好做了。
我在2005年开始进行的“锡伯族影视语言学调查”,就是围绕上述的主题进行的.一方面了解语言资料在哪里(包括人),资料在谁手里,是一些什么内容。这样做的目的是摸清底细,通过调查不断积累经验,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全面更好。
六、关于影视语言学和语言调查
影视语言学是一门近来兴起的语言学研究方法,是用影象和录音作为主要手段,对某种语言进行社会语言学调查,根据这些资料来建立起科学、的、较完整的语言影象档案,并根据这些资料对其进行深入研究的方法。
以前我们对锡伯族语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语言内部规律的本身,没有涉及环境对语言的影响,以及语言本身因此而发生的变化的趋向,更没有注意到语言在各种情况下的变化现状。
到现在为止,对锡伯族语言进行社会语言学调查和研究方面的文章,也只有永志坚、佟庆福和我发表的几篇文章而已。这方面的研究领域非常广,今后需要我们做的事情非常多。因此,我也希望有志于这方面研究的年轻人,积极投身到这项工作中来,为保护和抢救自己的语言文化资料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要说以前语言的变化速度是缓慢的话,那么现在变化的速度则是非常惊人的。谁也料不定五十年后锡伯语会变成什么样子,还剩几个人会流利地讲和能听懂这个语言。
这样的后果很严重,因为这不仅仅是语言的问题.要知道,语言的消失会导致本民族文化的消失。如果真的到那个时候,我们通过什么资料来了解这种语言和它所蕴涵的文化内涵呢?虽然我们有很多的文献资料,但多是干巴巴的文字和用这种文字记录的语言,毕竟缺少了鲜活的味道,更没有了直观该语言场景的可能。好在我们可以用影象手段记录下现在锡伯族各种环境中的语言状况。如果真有了那一天的话,后人还可以通过这个影像资料,来了解该语言在各种环境下的使用情况,语言中所包含的深刻的文化含义。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它来了解锡伯族的语言现状,好让各级政府采取一定的措施,来做具体的切实可行的安排.
我所做的田野调查工作开始于2005年。调查工作分两步进行,调查工作得到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人民政府和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当年的调查经费是当地县财政和有些地方政府支持的,还有个人的支持。2005年的调查时间近两个月,已经搜集到了以下的资料:
(一)葬礼中的语言
生和死是人生中最大的两件大事。每一个民族在不同的历史发展进程中,逐渐形成了不同的葬礼形式和葬礼用语.以前的锡伯族受佛教的影响,请喇嘛念经超度是必须要做的,现在这种做法已经消失了。现在的葬礼是随着丧者家里丧葬日程的安排进行,没有统一的标准,随意性较大。
这种语言的特殊性主要体现在悼念者的“哭丧歌”中。哭丧歌中既有对死者怀念的话语和对往事的回忆,或者带悼词的即兴诵唱或吟唱形式,内容包括对死者的忆念和对其灵魂的祝福。除此之外,在举行第三天、四十九天、一百天、周年祭祀、清明上坟等祭祀活动时,也有特殊场合中的语言。2005年4月28日,采录了一个家族清明扫墓活动中的场景及语言。4月30日我正好碰上一个葬礼,征得主人同意后对整个丧葬过程进行了实地跟踪录音和录像,录下了整个过程和场景语言。
(二)婚礼中的语言
现代锡伯族的订婚礼和婚礼形式,不管从形式到内容都发生了较大变化。不过,有些家庭还保留着一些提亲订婚和举办订婚席,拜父母以及认亲戚等传统内容。尤其在婚礼中那些善歌者即兴演唱的锡伯族婚礼歌,在很多锡伯族婚礼中还是很流行,他们唱的歌词中还保留着锡伯族古老的婚礼习俗语言。2005年5月5日和6日,分别采录了两个婚礼中的语言资料。16日遇到一家办订婚席,采录了订婚礼中的语言资料。
(三)聚会中的语言
不同的聚会有不同的话语内容。聚会中的语言包括不同场合中的不同人员,在各种自然状态下的多人对话。这种对话的内容丰富而多样,是最能体现自然状态下的原生状态语言原貌的言语。2005年9月12日到10月9日,分别采录了6个不同形式聚会中的语言资料。
(四)演出活动中的语言
锡伯族演出活动的形式和内容很多,其中秧歌剧中的语言是一种特殊的文白相间的言语形式。
演出活动又分正式场合演出和家庭聚会演唱等形式。和几十年前相比,在电视等媒体相当普及的今天,锡伯族的传统演出活动正面临挑战和危机,现代媒体的介入使很多年轻人的兴趣正在转移。更重要的是会演唱全本剧目的艺人后继乏人,正式演出的活动也日见萎缩,观众群在逐年减少,这是非常让人担心的一件事情。我想,随着人们对传统剧目的日渐冷淡和遗忘,这种特殊的语言形式在不久的将来也有消失的可能。2005年5月25至28日我已经分别采录了“秧歌剧中的语言”和“学校演出活动中的语言”等资料。
(五)锡伯族小学讲课中的语言
锡伯族中小学普遍使用全国的汉语通编教材,并在锡伯族小学(现在只在1至3年级)开设有锡伯语文课。我在十几年前对该县进行语言调查时,曾发现过一个奇特的现象。按常规来说,给锡伯族学生讲课应该用锡伯语来讲才合乎道理,但是,我发现绝大部分小学的汉语文和数学课都用汉语授课,锡伯语文课是以半汉半锡的语言形式授课。在这次听课活动中,我又进一步发现,有些小学的锡伯族教员是用汉语讲授锡伯语文课,而这种讲课模式还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
从整体情况来看,其中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情况也比较复杂。但是通过现象看本质,从这个表象我们可以看出,汉语的普及和汉语整体水平的提高,锡伯语在锡伯族社会中的功能正在弱化。我认为,随着锡伯族教员普通话水平的提高,普及人数的逐年提高,锡伯语会进一步弱化和边缘化。
我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证明这个现实和发展态势。
2006年5月26至27日、9月19日分别采录了几所学校的“讲课中的语言”资料。在考察一所锡伯族小学的时候,我曾观察过几个小学生的课外交谈语言情况,发现他们是在用标准的汉语普通话互相交谈。我听了一会儿,就问他们每一个人的民族成分。了解到4个学生中只有一个学生是汉族,其余3个都是锡伯族。我又进一步了解锡伯族学生在家庭中的语言使用情况,得知这几位锡伯族学生在家里有时讲锡伯语(主要对象是父母),有时讲汉语(主要对象是姊妹或兄弟)。在学校时他们大部分时间讲汉语,哪怕是本族的同学之间也用汉语交流。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这样很方便。这就是目前锡伯族的整个语言形势和锡伯语将要进一步弱化的有力证明。2——6 会议中的语言。 通过了解我才知道,在县级召开的会议上大家都普遍讲汉语,没有人讲锡伯语。
那天得知一个镇水管所有个会议(锡伯族占绝大多数),在会场发现参加会议的人都在说(带本族口音和语法习惯的)汉语。了解后知道他们平时开会就这样。
这是我今后调查时有待进一步考察和研究的问题。2005年9月16日采录了《锡伯语文》编写组编写教材会议中的语言资料。
(七)民间聚会演唱活动中的语言
这种活动中的演唱语言很随意,大部分是随意演唱的民歌,最能反映原生态的语言状况。05年10月5日和15日分别采录两位民间艺人演唱的戏曲语言和民歌语言资料。
(八)闲聊中的语言
人们闲聊的内容广泛而丰富,可以说是无所不包,是语言中最具活力的部分。闲聊的话题因年龄、职业、爱好、对象等的不同而不同。闲聊时的语言环境很宽松,人们的交流非常自然随意,话语很少受到客观环境的影响。已经采录关于学校教员教研活动、民族文化、宗教、文艺、历史、家事、往事、萨满、议论、农耕等内容的闲聊话语资料。
(九)念说中的语言
念说是流行于锡伯族民间的重要的传统文化活动之一,以前多在冬天进行。现在已经严重萎缩。随着娱乐媒体的发达和普及,大部分人都迷恋于电视节目,念说已经成为少数人或个人的业余爱好。这种活动已经开始从人们的生活中淡出。今后,随着念说家的日益减少,听众兴趣的转移,可能要失传。
(十)传说中的语言
传说的内容包括民族历史、宗教传说、遗闻和典故等,话题非常广泛。讲述者都是一些上了年纪且有些文化的老者或故事家。这种语言中包涵着很多古老的民族文化信息,而且还保留着民族语言发展进程的痕迹,是我们了解民族历史和语言进程的好资料。
(十一)笑话中的语言
笑话中蕴藏着很多民族智慧,人生百态都在戏谑之中,讲笑话的都是一些有风趣的语言天才者。已经采录几位笑话大师讲的几段笑话语言。
(十二)民间故事中的语言
在媒体不发达的时候,人们通过讲故事来向下一代传播锡伯族的历史和文化信息。其包括民族发展、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神秘鬼神、人生交往等内容。在我的记忆中,每当农闲或者夜晚,很多大人和小孩围坐在热炕上,听老人讲述很多有趣的故事。这是那时候传播自己民族文化的主要途径,人们通过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了解自己民族的很多历史文化知识,从中懂得不少做人和为人处世的道理。
据我调查,由于广播电视的进一步普及,会讲民间故事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多年轻人的兴趣也已经转移。我担心在目前这样的环境下,民间故事可能逐渐从人们的生活中淡出,慢慢会走向消亡,其中的文化信息也会被遗失。
以前曾经出版过一些锡伯族民间故事的书籍,但是都属于经过整理后出版的读物,是供人们用眼睛看的故事,不是用耳朵听的故事。听故事不仅需要听(还要听讲述者的语调变化),还需要眼睛观察讲述者的表情变化,是一种全场景的全身心的享受。因此,用文字记录的故事已经失去了讲故事的场景氛围,看不到故事家的语调表情等可以直观信息,已经不属于原生态意义的口述故事了。
(十三)民歌中的语言
锡伯族的民歌资源很丰富。民歌不仅在正式演出中能上台表演,在家庭娱乐生活,以及朋友聚会和一切聚会场所都能即兴演唱。民歌包括很多传统民歌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即兴演唱的民歌,其歌词都是口语中的精华部分。已采录几位民歌手演唱的原生态民歌语言资料。
(十四)不同人物的话语
任何语言在具体使用时都具层次性。这个层次是以成长环境、不同年龄、文化层次、工作性质、小集团(朋友或一起工作)等原因造成的。从这些语言资料中,我们既可横向了解到不同成长环境人员的语言使用现状,也可以纵向观察到该语言吸收演化的轨迹。2006年已经采录23位不同人物的话语 (叙述个人经历1至3小时)资料,采录乌鲁木齐有关人物的语言资料10个小时。
(十五)典型家庭语言调查
家庭是社会组成的原始细胞,从一个家庭的生活语言使用情况,我们就可以了解使用该语言群体不同年龄段的语言使用现状。因此了解一个典型家庭的语言使用情况,就能大概了解一个民族的语言使用现状和发展趋势。已经确定4个典型家庭作为跟踪调查对象,准备跟踪拍摄(有选择)他们家庭(选不同季节)的整体语言使用情况。2006年至2008年,已经对一个“典型家庭”进行了10 天的跟踪录象,采录7个小时的家庭场景语言资料。
(十六)目前搜集到的录音资料
这些录音资料包括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到90年代末的广播语言资料。其中包括新闻、评论、故事、广播小说、配乐散文,有关谈论民族文化的节目录音和民歌等内容。还有我于1993年采访锡伯族萨满的近10个小时的录音资料,1994年采访的4个小时的《锡伯语文》讲课语言资料。
(十七)需要到外地搜集的重要语言资料
在上世纪50年代末,我国曾进行过一次大型的民族识别和民族语言调查。有关当时锡伯语的语言资料,现可能还保存在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资料室,在适当的时候,争取把这部份资料复制过来,作为该课题的重要资料之一。早期国外出版的有关锡伯族民间故事和锡伯族民歌资料也搜集了一部分。
(十八)关于课题研究
2008年初,《社会语言学视野中的锡伯族语言和锡伯族语言档案》做为国家哲学社会课题得到立项,9月初课题经费到位。当月底,课题组前往伊犁地区8个乡镇,3个县市和10多个村落的锡伯族聚居区采访,做了为期46天,行程3 500公里的田野调查,搜集了各种环境中的影象和录音语言资料约144个小时。目前已经完成了全部资料搜集工作的95%,为2010年顺利完成课题,并建立《锡伯族语言影象档案》和撰写《20—21世纪锡伯族语言现状》一书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本文根据作者2008年度国家哲学社会课题《社会语言学视野中的锡伯族语言和锡伯族语言档案》结题报告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