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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英雄民族的歌—舞剧《西迁之歌》编剧手记(庞志阳)
献给英雄民族的歌—舞剧《西迁之歌》编剧手记(庞志阳)
发布时间:2023-04-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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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迁之歌》上演之后,有的朋友问起我为什么要参加这部锡伯族舞剧的创作,我回答说:因为我十分敬佩这英雄民族!我总觉得应当为他们做点什么!那是1985年10月我去杭州参加舞蹈集成的会议,闭幕的当天赶到南京报到参加舞蹈创作会议,这时沈阳歌舞团团长邀我参加他们《西迁》的创作,当时我再三推辞,除了两个会议的落实要大忙一阵之外,其主要原因就是我对锡伯族了解得太少,甚至只知道他们是我国五十六个兄弟民族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一员,其他情况就一无所知了。他诚挚的邀请,使我情面难却,只得随他匆匆上路远去新疆。只想为他们敲敲边鼓,助一臂之力。路上我的合作者俞智先同志,把他所收集的资料全部交给我看,才对锡伯族的历史与西迁情况有了初步了解。前后两次新疆之行使我逐渐加深对锡伯族的感情和认识。在同新疆锡伯族同胞接触时,他们那强烈的国家民族意识和民族自豪感使我为之感动,他们对表现本民族的历史,歌颂千辈们的英雄业绩的迫切心情和高度责任感更使的激动。锡伯族同胞对我们盛情接待的感人肺腑的情景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那晚霞似锦的黄昏,正在伊犁河捕鱼的振中老汉,听我们说明来意便放下渔具为我们表演古老的“贝伦舞”;那漫天飞雪的日子,临时改变行程突然闯入阿吉妈妈家,老人竟在半小时之内集合全村的歌手为我们组织演唱会;伊犁州和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多次组织专家学者座谈会,与会同志倾心相助,彻夜长谈。那德高望重的自治区文联副主席郭基南老师谈至深夜后,亲自送我们回驻地,翌日清晨又赶来补充介绍“锡伯渡”的事迹。那婚礼席筵上即兴编唱的民歌手眼含激动的泪水演唱的歌曲:“老家来了亲人喜上加喜,祝老人家人民幸福,祝《西迁》舞剧创作成功。”这一切是对我们的支持、信任和期望。新疆之行也使对《西迁》加深了感性、理性的认识。从沈阳到伊犁的万里行程,在拥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今天尚且异常艰难,二百二十三年前靠马匹、牛车的远征,其艰难程度就可想而知了。他们是怎样穿过那广阔的草原?怎样行进在浩瀚的沙膜?怎样走过荒凉的戈壁?怎样翻越高入云天的阿尔泰山?怎样渡过激浪滔滔的无数道河流?怎样战胜酷暑、严寒、饥饿、瘟疫的折磨?怎样打退土匪马贼的骚扰?若无高度的爱国热忱,坚忍不拔的民族性格,过硬的本领,超人的毅力,是不能够完成西迁大业的。我对二百年前的英雄们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对英雄的崇敬和英雄后代对我们的期望,仿佛是两副重担压在双肩。担子越重,越得挺起胸膛快步登程。凡是劳动过的人都能有这种体会。在这里要感谢沈阳市的领导、文化部门,是他们给了我与英雄的锡伯族接触、亲近的机会,使我同这英雄民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在我的身上不时地转化为一种力量,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力量才能战胜艺术创造中的困难,解决艺术创作之外的干扰带来的矛盾。在同辽宁、沈阳的锡伯族同胞两年中的多次接触、交往,这种力量得到不断的充实。我又一次体会到邓小平同志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开幕词中所讲的“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的深刻含义。

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吴晓邦老师看过《西迁之歌》录像之后对我说:“这是一部让青年人看了增长知识的戏。”老师看出了我们的追求,说出了我们的初衷。西迁,作为一次民族的大迁徙,行程万里,历时一年半,锡伯族为了祖国的基业,承受了一次巨大的民族灾难,付出了极大代价,酿成了一个民族以至个个家庭长期分居两地的后果,确实是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然而,尽管一路上留下许许多多奇闻轶事,西迁毕竟是真真确确的历史事实,它不同于普通的民间传说、神话故事。题材本身决定了只能运用现实主义手法,题材对舞剧这个特殊的艺术形式给了很大的局限性。就事件本身看,它既不是西陲告急,人们似火如风奔赴沙场的气氛,也不是后有追兵必须奋力急驰的局面,清政府限令三年赶到。西迁是一次民族迁徙,上有乾隆皇帝谕旨,下有沿途四十个驿站接应,那种“西迁者必有反对西迁者”的简单推论和一般的戏剧概念,套不上这段历史。清政府派出的西迁领队协领阿木胡朗虽有克扣粮饷盘剥群众的行为,但并无强烈的阶级矛盾,也难以构成尖锐的戏剧冲突。就锡伯族西迁大军内部而言,途中只有三起共六人畏难逃走,而六名逃走者无一是在编的官兵,只是三名随行闲散人员、家奴。除一名不知去向外,其余全被拿获问罪。这在一千披甲二十防御、骁骑校,三千二百二十五名家眷面前,仅仅是极个别的,也很难构成戏剧冲突。西迁史实不允许戏剧结构有任何随意性,因而那种把西迁写成荒谬戏的做法是行不通的。西迁大量的是同自然界的矛盾。如果舞剧自始至表现行军、抗风雪、斗冰雹又会是什么结果呢?因此,这一稿,我们采取了史诗体写法,既有人物又不着重描述人物的命运,塑造西迁大军的英雄群象,歌颂锡伯民族的英友群体,同时围绕西迁主题,加在舞剧容量,根据情节开展揉进大量的锡伯族民风民俗,使之突出锡伯特点,成为锡伯族的风情诗画。如婚礼中的“打定把汉”、“抱亲”、“劈三关”、“抢肘子”、“喝交杯酒”,校阅前的“摔跤”,送别时的“海尔堪神匣”、“喜利妈妈”。壮别时的“萨满”,生孩子前的“苏鲁库”(捻线工具),生孩子后的“哈拉巴布登”,“嘎拉哈”……事实证明锡伯族民风风俗的加入,不仅丰富了舞剧的民族特色,也增强了舞剧的知识性。作为表演艺术,舞剧中的舞蹈音乐及一切手段应是提高升华了的原始民族民间艺术,怎样提高?一是在原有的锡伯族民间舞蹈音乐的基础上提高升华,一是以“洋”代“土”,或以“洋”化“土”。舞蹈编导和作曲同我们看法一致,那就是坚定不移地按前者来做,走自己的路。锡伯族民间保存着大量“贝伦舞”和各种民歌,如“萨满舞春”(婚礼之歌)、“乌辛舞春”(田野之歌)、“阿巴拉西舞春”(猎人之歌)、“街舞春”(情歌)等等。但按舞剧需要使其提高升华确实是个极其艰苦的过程。往往事倍功半,但我们还是心甘情愿地去摸索。舞剧中的歌词我们是按锡伯族民歌的格律,并参照古老的祝文、碑文的风格去写的。就连每幕的标题也沿用了锡伯族民歌的习惯分别用“盛京噶珊的喜歌”、“太平寺家庙的壮歌”、“塞外草原的战歌”、“伊犁河谷的颂歌”。使锡伯族世世代代创造的民族歌舞艺术发扬光大,是我们工作中追寻的一个目的。

关于锡伯族的族源问题,史学界有几种不同的看法,我们在经过研究之后同意大多数人的看法,即锡伯族为古代鲜卑族的后裔。鲜卑族曾是北方的一个力量强盛的民族,对中华民族发展历史做出过卓越的贡献。早在东晋时期就扫平群雄入主中原,于公元386年至534年建立了北魏王朝,促进了北方民族大融合,使长城内外、黄河流域得到统一。仅就文化艺术而言,北魏修筑了云岗石窟等一大批艺术圣殿,发展了雕塑造型艺术,为盛唐文化的到来创造了历史前提。从辽宁省朝阳、北票等地墓葬出土文物便可看到其高度发展的文明,技术工艺,其中有编钟,有纯金的步摇冠锦。古代乐舞结合,有乐必有舞,证明鲜卑族也定会有高度发展的歌舞艺术。鲜卑族的金冠饰有花树状、花蔓状、顶花状、月牙状、山形、泡形等等,无论哪种形状都同锡伯族妇女头饰(给达)相近。因而我们第三场“大漠深处的赞歌”中海市蜃楼一段设计了主人公思绪中的幻觉,锡伯族神话中的仙女即“花树步摇冠舞”出现,并建议舞蹈编导从云岗石窟中的雕塑造型中提炼舞姿、手势和眼神,建设服装设计家从古老“萨满”神裙的式样设计此舞的服装,化妆设计,按出土文物制作头饰。通过这些舞蹈的创作,寻求鲜卑锡伯族文化上的传承性。对“喜利妈妈”和“萨满”的运用也是基于上述的目的。“喜利妈妈”是母系社会记载生育繁衍的标志,被当做主宰生育的女神而供奉在居室的西北墙角,即鲜卑族最初活动的大兴安岭的方向。这是锡伯族不忘祖先的信物,因此剧中两次出现。“萨满”是原始宗教,也是集音乐、舞蹈、文学、技艺、美术、医药知识于一身的民俗活动出现舞剧中,展示锡伯族古老的传统文化。《西迁之歌》虽已上演,并受到沈阳广大锡伯族同胞、专家、学者以及有关领导同志的肯定,也获得沈阳市第二届艺术节的多项奖励,但作为作者之一,我个人并未感到满意。由于主客观的多种因素,作品还存在许多有待改进的地方。想到两地锡伯族同胞的殷切希望,沈阳市委、市政府领导的重托,时常感到内疚,愿为再度修改舞剧贡献微薄力量,使《西迁之歌》日臻完善,奉献给英雄锡伯族同胞和全市人民。

(本文原载《沈阳舞坛》1987年第2期、《沈阳市锡伯族第四次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00年9月25日)

2023年0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