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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地区锡伯族的剪纸与刺绣(韩恒威)
东北地区锡伯族的剪纸与刺绣(韩恒威)
发布时间:2023-04-1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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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北方各民族民间艺术形式之中,锡伯族民间剪纸与刺绣艺术以其原始、古朴又蕴涵着民族传统的文化因素,在锡伯族的习俗生活中传承、发展着。并且,在民族文化不断发展丰富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锡伯族民族民间艺术的独持风格。

锡伯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以较原始的社会状态及渔猎、采集、农耕等方式生存,在锡伯族人民为了民族生存与发展同自然及社会力量相抗争的过程中,创造了锡伯族民族文化与艺术。由于民族的生存方式、地理位置、自然环境、社会形态结构等因素的影响,使锡伯族文化具有较强、较明显的中国北部渔猎及迁徙文化特征。那些至今仍在锡伯族民间流传、盛行着的文艺形式、作品,积淀着深厚的民族传统文化基因,也相应地体现着锡伯族人民纯朴的思想和美好的生活愿望。锡伯族民间剪纸与刺绣是锡伯族民间美术作品中最普遍的造型样式。在民间从事剪纸和刺绣创作与制作的人,大多数是锡伯族民间艺人与妇女,她们有的很小便开始学习剪纸与刺绣技艺,跟随长辈妇女一起剪贴花样,描画衣服、鞋面、被罩、枕顶等生活用品上的刺绣底样等等。民族习俗生活中的锡伯族刺绣与剪纸作品,具有特定的生活意义和源远流长的文化根源。

一剪纸纸是一种相对较经济的材料。对于锡伯族民间艺人和妇女们来说,一把剪刀、一张彩纸是她们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表现内心世界和体现生活理想的空间。东北地区锡伯族的剪纸,根据不同的表现内容和在各种民俗活动中的应用、功能,可分为以下几类:一、节庆与礼仪;二、信仰、崇拜及神灵;三、巫术活动(暂定词)及巫术功能;四、民族生活、民间故事与民族人物。

一、节庆与礼仪

在锡伯人每一个节日或喜庆活动中,如:大年、小年、正月十五、中秋及一些传统民族节日,还有在人一生中具有重大意义的阶段,如:婴儿出生、百日、周岁等,家庭亲朋都要举行仪式进行庆贺。婚礼是人生中重大的喜庆礼仪,从订亲到结婚民间礼仪更是异常隆重。婚礼中的喜花及代表人们美好、祥瑞愿望,具有喜庆、吉利等意义的剪纸,诸如瑞兽图案、植物花卉、男女娃娃(喜花)、鸳鸯戏水(喜花)、龙风呈祥等剪纸图案,还有各式各样的中间刻有“福”、“发”等字样的五彩挂笺,人们把这些剪纸贴在橼头、窗户扇、炕头墙、家具或糊在用高粱杆自制的彩灯上。这些用红、黄、绿等彩纸剪、贴成的民间美术作品为固有的喜庆与节日气氛增添了更多、更丰富的色彩,令人精神振奋、心情愉快。在东北锡伯人丧俗活动中,也有一些起着各种特殊功能及代表不同意义和内涵的剪纸形式。如:辽北地区锡伯族丧俗中立在棺材头上的剪制、粘贴成的公鸡(引导死者的灵魂)、制作的贴有图案及“福”、‘寿”字样的元宝及在死者入殓时烧掉的彩纸剪扎成随葬品。如:金童、玉女、牛、马、羊,等等。在古代锡伯族民间的灵魂观中没有绝对的死的概念,人们认为“死”是肉体活动的终结,而灵魂则进入另一个世界生活。人们给死者准备了各种生活用品,让死者在那个“永生的世界里”继续幸福地像在人世一样的生活。可以说,在每个民间习俗活动过程中都会产生民间美术制作与创作的高潮,并且这种制作与创作高潮的产生是自发性、群众性的。比如;部分农村的锡伯族妇女,在过年时,很多人都要为自己的孩子用蛋壳制作一些配以剪贴剪纸图形的蛋壳玩具。这些民间艺术品都集中展示着锡伯族人民对生命的渴望与追求,无论在何种条件下,他们总是能够乐观地、热忱地来肯定生命,以积极的努力来完成家庭繁衍兴旺的使命。

二、信仰、崇拜与神灵

经过搜集、挖掘、考证,东北地区锡伯族民间的剪纸作品中,有一部分是传承下来的传统作品,这部分造型形象多与民族传统的信仰、崇拜观念、行为有密切的关联。如在辽宁宽甸步达远乡收集到的由一锡伯族老奶奶(吴姓)保存的剪纸灶王爷、灶王奶奶形象及在黑龙江阿城玉泉镇收集到的由一民间女艺人保存的动物剪纸作品(女艺人,锡伯族何姓.58岁),别具特色的有鱼、野猪、虎、狼、狗等形象。可以肯定,上述作品一部分是锡伯族早期、甚至现在仍在某些地区、某些姓氏中信仰的民间神灵,有的动物形象根据作品的形式及作者、保存者的回忆,都比较明显地带有锡伯族早期自然信仰、神灵崇拜、甚至可以推测是萨满教神灵信仰等观念在锡伯族百姓观念上的传承,虽具变异性,但也体现着民族早期信仰的特色。在社会进化,人们观念不断更现的情况下,这些作品中具有的信仰与崇拜内涵及其宗教意义已逐渐的消失、淡化,而这种形象则被锡伯族民间艺人和百姓以剪纸等美术形式保留下来,成为现代锡伯族民间艺术中的一个神秘原始的部分。

三、巫术活动与巫术功能

锡伯族的民间剪纸还有一些作品与民间巫术信仰、活动有关。这些剪纸伴生在锡怕人生活中的某些巫术信仰与形为中,并起着相对较重要的作用。有些剪纸形式本身便具有一定的巫术功能。这类剪纸作品的创作与制作动机不是以审美需求为出发的,而是为了达到人们从愿望到现实的某种目的,是一种具有“意味性“的形式。沈阳农村的锡伯族生活地区,人们用剪纸与其它材料粘贴制作的“人偶替身”及去病活动中的“挑病鬼”等剪纸,就是具有一定巫术含意的作品。这类剪纸,形象肃穆、造形简洁,具有强烈的宗教色彩。

四、民族生活、民间故事与人物

反映生产劳动、民族生活及神话、传说故事、人物的作品是东北地区锡伯族剪纸艺术最有审美特色的部分。它充分地体现出锡伯人民在生产、生活中所具有的情感及对生活、自然的细致观察。许多作品的内容部是人们在生活中总结、积累、提炼出的具有民旅生活特色的东西。如表现传统婚俗的作品“扯脸”、“坐帐”.还有生活中一些幽默性场面、人物,如“对抽”、“摸鸡蛋”、“扯老婆舌”等作品,那种对人物神态、体态的刻画、造型的夸张变形等表现手法,充分体现了锡伯族人民的乐观精神和朴素的幽默感。锡伯族民间剪纸是锡伯族民俗艺术的基础部分之一,也是锡伯族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一种特殊的途径。年轻人在学习剪纸的过程中也从长辈那里承接了传统的文化观念与思想,往往在这些时候,孩子们能够听到长辈妇女们那些几天几夜也讲不完的“讲究”(故事)“讲究讲究,坎肩没袖”老年妇女讲故事前总是这样一句开场白,从她们所讲述的故事中体现出她们和前几辈人对善恶、美丑的泾渭分明的生活态度。从整体上看,锡伯族的剪纸与民族观念、习俗是密不可分的,并且这些剪纸多服务于这种民俗活动。人们用他们心中的“审美模式”去创造古朴的艺术形式及作品,这种所谓的“审美模式”是以人们自身的生活需求、精神需求、功利观念为基础和出发点的。可以把这些作品归纳为两类,一是以精神实用为主,二是以物质实用为主,前者如神灵形象,去病剪纸。后者如鞋样、衣服上的刺绣图案底样等,但后者也往往体现出前者的内涵。剪纸的制作技法是多样的,除了大部分以剪、刻单纸的方法外,还有:1.立体剪纸,采用几部分剪贴组成的具有空间立体关系的形象;2.拼贴剪纸,用不同颜色、质地的纸,剪成许多单独部分,经粘制拼贴出形象;3,综合材料剪纸,将剪纸与各种材料相互组合,制作出具有多种材料特点的作品。如蛋壳玩具。

剪纸的表现风格具有原始艺术的特色,有很浓的北方民族艺术古朴、雅拙的特点。其中人物剪纸多是正面,除人物的眼、口、鼻之外,内部无更多的镂空和修饰,构图饱满、突出内在含量的厚重与深沉。动物剪纸造型简洁,形态生动、传神。剪纸更趋近于剪影的艺术表现风格,造型语言运用恰当,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五、刺绣

刺绣是东北地区锡伯族民间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是锡伯族妇女们生活中的传统手工艺活动。姑娘大了要绣花,绣个花样找婆家……这样的民谣,锡伯族老太太们可以顺口唱说出很多,足见刺绣是锡伯族妇女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据锡伯族老年妇女讲述,在前几十年,制作精美的绣品,遍布人们家庭生活用品和服饰中,并在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各时期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在锡伯族传统风俗中,妇女年轻时必须要掌握绣花技艺,模绣传统的刺绣图案样式。这些样式有很多是一辈辈描传下来的,同时也加入了每辈人的审美创造,积淀了深厚的传统民族审美观。

早期的锡伯族妇女用亲手绣制的花边图案、纹样装饰自己的生活空间,她们穿的大襟长袍、套穿的对襟坎肩,都要贴上色彩鲜艳、搭配得体的绣花宽边,长袍的袖口、领口也要绣上精致的纹样与图案等样式。

在锡伯族的传统观念中,绣花绣的好坏是衡量妇女品性与能力的重要标准之一,能绣一手好绣品的姑娘是心灵手巧的象征与体现,是小伙子们追求的对象,她的家也是媒人经常磨门坎、耍嘴皮子的地方。姑娘在出嫁前,要绣制一双绣花鞋,举行婚礼庆典时穿上,之后一直珍藏到做寿鞋用。姑娘出嫁时陪嫁的姑娘亲手绣制的带有精美刺绣的生活用品,如:枕头蒙子、被蒙、枕顶、枕套等,会给她带来婆家人的称赞、好感与尊重。现在,大部分东北地区农村的锡伯族妇女,农闲时除了做家务之外,还时常拿起花棚、绣花针,几个要好的老少姐妹聚在一起说笑、绣花,相互间比较着各自图案样式的好坏,绣制的精良程度。她们将家中的门帘、枕巾、枕套、童装、电视蒙子上面部绣上缤纷的花朵、植物及各具神态、活泼可爱的动物、飞禽……,而且许多民族的神话、传说、小说中的人物、情节也已成为一种“意象”进入了她们的刺绣品之中。每逢节日,她们都将自己珍藏的传统作品和亲手设计制作的绣品取出来展示给来访的亲朋姐妹。东北地区锡伯族民间流行的刺绣歌谣和童谣都反映出刺绣在锡伯族群众,特别是妇女生活中的意义。如:歌谣“十大绣”(辽宁地区流行):

锡伯族民间刺绣寄托着妇女们各种美好的愿望,蕴含着她们纯真的情感和无尽的同往。她们用精巧的双手绣出了大地、山川、鲜花、飞鸟,绣入了她们从祖先那里传承与感悟到的观念与信仰。在这个“属于她们的空间”内编织着内心世界的幻想,倾注了高超的绣花技艺,以刺绣来抒发她们对社会、自然和美丽的感受。

锡伯族群众创作出的民间美术作品,往往是对以往样式的加工与改造,融入了自身的经验与审美好尚及时代的审美准则。笔者在沈阳北郊平罗镇三台子、富强、青堆子等锡伯族集居乡村收集与考察的过程中,接触了许多纯朴的妇女,在她们创作与制作的美术作品中,一部分是按祖传作品模制出来的,有一部分作品还具有某种特殊的内涵。自己创作的作品则具有生活和现代民间的乡土气息。如平罗镇青堆子村农民胜英(53岁)制作的玩具造型生动、简而不陋,她善于抓住表现对象的特征,极其自然地刻画出来,她所塑造的不论是人物还是动物一般都简炼粗犷,有的还带有一点雅趣。

很多民间艺人的创作是按照某种倾向和机能,把对象的自然面貌加以简化、更改、归纳与集中,保留对象的形态特征,突出神似的刻画。不少艺人在剪纸花之前并不清楚剪出的形象究竟如何,但在剪的过程中,往往引发出她无限的灵感,于是剪剪相生,边剪边组合、创造形象。用她们的话说“剪纸就是随心情剪,想到什么就剪什么”,也可说她们这种创造是一种“随意性的心象创作”过程,即便是在刺绣时也只描画个大样,而在绣的过程中,

边绣边配线、配色、改变图形形象。东北地区锡伯族民间剪纸与刺绣,是锡伯族民俗生活中的重要部分,是锡伯族民俗文

化的形象载体。这种具有民族性、地区性、古文化传承性的丰富的美术形式的背后,蕴含着深厚的民族观念,包括民族发展中形成的自然观、世界观、人生观等等。无论是原始崇拜、原始萨满教信仰,还是现在仍存流于民间的巫术信仰活动等等,人们思维及精神活动的外化产物,再或是人们家族兴旺、子孙繁衍、安康富裕等多少代人的美好愿望,都在这小小的纸片和穿针引线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那些看上去似是简易且天真的图形,却包融着锡伯族群众丰富的思想感情。那些以直观形象的方式贯存于各种民俗活动中的保留着早期原始风格的传统作品,是锡伯族现代民族文化、艺术发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源泉。

 

2023年04月16日